青春华章｜支教“异乡人”：教学不是唯一最重要的事,作业,时候,不知道20241009-凯发k8唯一

宁(ning)夏西吉县将台(tai)中学操场

和校领导的聊天让我(wo)更清楚(chu)地意识到我(wo)们即将要面对(dui)什么，他们热情(qing)又惋惜地说：“我(wo)们这儿是附近最大的中学，比较缺老师.......这里的娃娃家庭条件不是很好，基础薄、底子差......你们要多费心了。”

备课的时候，我(wo)努力回忆着自己的英语老师的语气和身姿，一(yi)口气准备了一(yi)个单元(yuan)的内(nei)容。等到真正走上讲台(tai)，我(wo)已经完全没有(you)个人的情(qing)绪(xu)了。他们是“新鲜的”七年级新生，我(wo)是“新鲜的”老师。从他们的眼神中，读出了他们的好奇，因为我(wo)是他们身边面孔中为数不多的年轻人。我(wo)并没有(you)立刻(ke)告诉他们我(wo)是哪里来的，而是直接步入教学正题。

第一(yi)节课大家听得都(dou)很认真，我(wo)告诉他们要养成做笔记的习惯，字母要规范写，基础差的同学不用着急，我(wo)们慢慢学习。第一(yi)次收(shou)到作业以后，我(wo)发现他们大部分都(dou)写得很认真，已经远远超过了我(wo)的期待，所以我(wo)在上晚自习的时候奖励他们看一(yi)集《猫和老鼠》。当然，我(wo)要讲里面的英文单词和涉及的句式。我(wo)不知道他们最后能记住多少(shao)，但只(zhi)要多一(yi)个同学对(dui)英语增长了兴趣，那就(jiu)值得。

也许是因为性格倔强，也许是天真，我(wo)幻想着自己带的班可以考出一(yi)个年级第一(yi)，朋友调侃称我(wo)颇像(xiang)“望子成龙”“望女成凤”的家长。此前我(wo)一(yi)直觉(jue)得，教学是最重要的事。所以尽管知道他们基础差，我(wo)仍然不放弃任何一(yi)个学生，不会字母的先学字母，会字母的背单词，单词背会了背句子，根据不同学生的情(qing)况分层次提升。

然而，我(wo)逐渐(jian)意识到，教学并不是唯一(yi)的最重要的事。

我(wo)在办公室(shi)改(gai)作业的时候，旁(pang)边一(yi)位教语文的老师和我(wo)聊起天，她(ta)谈到自己班上的一(yi)名女同学。“我(wo)上课问她(ta)一(yi)个问题，她(ta)说她(ta)不认识字，我(wo)问一(yi)个都(dou)不认识吗，她(ta)点了点头。我(wo)非常惊讶，就(jiu)告诉她(ta)，从今(jin)天起，每(mei)天认识八个汉字，会写四个汉字……”

还没等我(wo)反应过来，这位老师又接着说，“我(wo)想不通她(ta)为什么一(yi)个字都(dou)不认识，于是我(wo)课下又和她(ta)聊了起来。她(ta)说她(ta)从小和爸爸生活在一(yi)起，从来没有(you)见过妈(ma)妈(ma)，五岁的时候见过一(yi)次姥姥……她(ta)爸身体也不好，所以她(ta)很小就(jiu)要养活自己……”

我(wo)一(yi)时间哑口无言。我(wo)该怎么去面对(dui)学生？该去鼓励她(ta)吗，告诉她(ta)“有(you)梦想谁都(dou)了不起”是不是太单薄了？我(wo)该让她(ta)再寻(xun)出路吗，告诉她(ta)现在去学一(yi)门技术(shu)或(huo)者手艺养活自己，那我(wo)们教育的意义在哪里呢(ne)？我(wo)该让她(ta)去向社(she)会求助吗，那她(ta)的人生价值又在哪里呢(ne)？

而就(jiu)在同一(yi)天，另外一(yi)名带九年级英语的支教老师对(dui)我(wo)说，她(ta)的学生告诉她(ta)，不知道为什么要学英语，他们连西吉县都(dou)不出，也见不到外国人，学了也没什么用，考不上高中他们就(jiu)回家养牛养羊种地。

学校门口的街道

下了晚自习，我(wo)和两(liang)位同行的支教老师出去散步。学校附近晚上没有(you)路灯，漆黑的街道不知道尽头在何处，只(zhi)有(you)几辆汽车(che)闪着灯偶尔经过。

我(wo)感到茫然。成绩不再是我(wo)想象中奋(fen)不顾身也要追求的目标，似乎有(you)别(bie)的东西更加重要。可是，我(wo)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(ne)？很多当地人都(dou)会问我(wo)们从哪里来，为什么来这个地方？我(wo)们总是笑着说，是来当支教老师的。支教老师，到底是来干嘛的？我(wo)开始(shi)不停(ting)地想这个问题。

有(you)天我(wo)去上晚自习，经过一(yi)班的时候，有(you)学生来问我(wo)：“老师，你是不是上一(yi)班的晚自习？”我(wo)说：“不是，我(wo)去二班。”他们一(yi)脸的不情(qing)愿，随(sui)即问：“老师，你能不能换(huan)一(yi)下，来我(wo)们班上自习？”我(wo)笑着摇了摇头。

其(qi)实，晚自习大部分时间都(dou)在写作业，或(huo)者我(wo)来讲课，好像(xiang)并没有(you)什么“好玩的”事情(qing)。但是这么一(yi)点点反馈，也足(zu)以让我(wo)感到非常欢欣。他们或(huo)者喜欢英语，或(huo)者喜欢我(wo)，无论怎么样，都(dou)让我(wo)觉(jue)得他们在接纳这个“新老师”。在我(wo)改(gai)作业的时候，只(zhi)要上一(yi)次的作业我(wo)留下“非常棒”的批语，那么下一(yi)次的作业一(yi)定(ding)也是非常工整的。我(wo)上晚自习时，竟然有(you)同学拿着一(yi)本《初(chu)中英语必备单词》之类的教辅书(shu)来问我(wo)一(yi)些超纲的单词，这让我(wo)喜出望外。我(wo)在班里问有(you)没有(you)同学愿意邀请我(wo)去家访，下面举起了很多小手，还有(you)声音喊“老师你来，我(wo)给你切水果吃”。另外一(yi)位支教老师谈到，她(ta)前一(yi)天还严(yan)厉批评了几个调皮的男生，第二天他们见到她(ta)还会主动分享自己的零食……

七年级二班的晚自习

这些生活中的涓滴，都(dou)在回应着那个问题。支教老师，到底是来干嘛的？除了教给他们一(yi)些日后大概率会忘记的知识，我(wo)们还要培(pei)养他们的德行，让他们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。我(wo)想，更重要的是，要让他们懂得感念(nian)人们之间的温情(qing)，而不成为一(yi)个冷漠的人。一(yi)盏灯之所以在漆黑的夜里能够使人消除恐惧，不仅(jin)因为它能够照亮前方的路，更是因为当你沿途再无亮光时，回头望去，那盏孤灯温柔地提醒着你，自己曾有(you)过那样的温暖，它以茕茕孑立的身姿不断告诉你，不要怕，不要怕。

学生作文。

学生作文。

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，教语文的支教老师在群里分享了班上一(yi)名同学写下的作文，回忆了和上一(yi)届复旦研支团支教老师的点滴细节，让我(wo)们感动了很久。

晚自习结束了，一(yi)个个学生从我(wo)身边经过，说着“老师再见”，奔向自己的寝室(shi)。宿舍楼亮起一(yi)大片灯，隔着窗户(hu)可以看到学生们走动的身影。我(wo)想，这里已经有(you)了很多盏灯，这里应该有(you)更多的灯。

（澎湃新闻记者鞠文韬(tao)对(dui)此文亦有(you)贡献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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